穿迷彩服的军人在港口边升起一面正方形黄旗。整个白翎岛的渔民都知道了,今日可以出海。
解缆,启动摩托,渔民脸上却不见期待。他们知道,出海也走不远,收获最多的是螃蟹和一种叫“哆唻咪”的半尺长小鱼。
白翎岛,韩国最北,距离朝鲜仅仅16公里(离朝鲜一个外岛仅10公里),天气好的时候,对岸长山脉络清晰。由海上“三八分界线”算起,加上南北各自两公里的非武装地带,韩国政府最后规定白翎岛渔民的捕渔范围,在3公里以内。
渔民亦不能在天黑后出海。“天安舰”在小岛西南爆炸后,归港的时间更提早到晚6时。其他渔民通常在夜间作业,好用灯光吸引夜行的大鱼。但白翎岛渔民习惯了日间撒网,“这样比东边渔民少收了八成鱼,”金明姬拉着鱼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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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海军陆战队管理渔港。问升旗的年轻士兵,一年里大概有多少天不能出海?不远处军官先抢了话:“这是军事秘密。”白翎海域多乱流,韩国渔船不止一次误入朝鲜水域,其实是水拖船走。
我们乘摩托艇靠近渔船,打听局势,渔民们大多坚拒。有的甚至比划着说,说多了要坐牢。其实,“天安舰事件”后,他们有一段时间很喜欢记者,家家能拿出几张电视台名片,车船租金也跟着疯长。
没过多久,渔民们发现记者不是“财神”,更象是灾星。因为人们被煽情的报道吓坏了,没人来这里旅游。游小岛,吃海鲜,本来是这里的特色。但三月以来,整条街都空荡荡。金明姬对记者还算友好,允许我们登船。她手起刀落,劈开一颗海胆,剖出嫩黄软体——入口鲜甜,好吃到想哭。
她今晚不回去经营餐馆了,反正也没客人。整晚只来了一个熟人,半卖半送出去一盘鱼生。三个月了,渔舟唱晚,却不见袅袅炊烟。
先前拒绝根我们说话的渔民也回来了,低头收拾小银鱼。渔妇半挽着裤管过来帮忙,一个劲解释,这里平时很安全,也就是听点军事基地的炮声枪声,还有时跑过来几个朝鲜人,马上被政府直升机带走。“政府应该给我们补贴,完全是政治影响……”男人连忙阻止,不准再问了。
象我这样的过客,极力克制不用“世外桃源”来形容白翎岛。四千多居民,一条公路,两边是绿汪汪水稻和红艳艳的鲜花。路上很久见不到一个人,黄色分道线笔直,看久了眼晕。稻草人都吓不住鸟儿,种地的老伯不得不挂一只白翎鸟尸体,阻喝三军。屋檐下铁链拴起来的狗,看见生人竟摇尾高兴。
司机沈贞顺说,她有时坐船去汉城,就为了看人,看来来往往花花绿绿的人。一名外地女游客,看见我们就过来敲车窗,说自己已经呆了三天,“到极限”了,要回去感受热闹。
这宁静的小岛,竟对朝鲜构成最大的军事威胁。游人嬉戏的海滩,沙质异常,随时可以变身军用飞机跑道。这种软中带硬的沙子,全世界只有两处。
白翎岛,也是宗教分界线。1893年,***从这里登陆韩国,建起第一座教堂。现在全岛依然信奉基督,而不是韩国主流的佛教。16公里外,对岸信奉的宗教是“主体思想”。
水上“三八线”将白翎岛划在韩国一边,但小岛的水下陆地,竟与朝鲜相连,难怪对岸从来没有放弃主权要求。不过,韩国政府完全不用担心岛民心向。我们上岛的那晚,韩国足球队对阵乌拉圭。地理版图上遥远的北角,男女老幼齐齐出动,身穿红色啦啦队服,聚集在广场大屏幕前加油。足球,是韩国人最好的爱国主义教育,效果远胜于白翎港连天蔽日的太极旗。
归航,遇上大雾。不得不在凌晨爬上货运渡轮返汉城。船老大一壶浊酒,黑红着脸说,我们知道中国人帮朝鲜人打过仗,可是我们宁可跟中国人在一起,也不愿跟日本人讲话,他们殖民了我们三十多年……这是我们心底里的感情……中国也许不必担心朝鲜半岛的统一,韩国的心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