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英国特约记者纪双城●魏辉
“词典里没有足够恶心的词汇来描述这起电话窃听丑闻，这是一部最肮脏、可耻的长篇小说。”从英国《每日邮报》异常激烈的评论中，可以看出它所称的这起丑闻给英国带来的震撼。“犯案”主角是传媒大亨默多克旗下的英国畅销小报《世界新闻报》，该报被指长期进行电话窃听挖掘独家新闻，窃听目标不仅包括明星、政客和王室成员，还有恐怖袭击和谋杀事件的受害者。最新的披露是，该报曾侵入一名被谋杀女孩的手机语音信箱，并删除部分信息，妨碍了警方的调查。这些披露引发英国全社会的愤怒，工党领袖埃德·米利班德将其称为“现代社会新闻界最大的丑闻”。震撼不止于此，事件还牵扯到英国警察和首相卡梅伦，并引发一场媒体之间的战争。集合了如此众多的夸张元素，这部“长篇小说”会如何写下去呢？
窃听丑闻扯上首相
“英国的窃听丑闻愈演愈烈，谋杀案的受害者、恐怖袭击的受害者、影视明星、体育明星、政治名流、王室成员……在决心打败竞争对手的小报面前，看起来没有人是安全的。”对于《世界新闻报》引发的这场窃听丑闻，美联社这样评论。
7 日，“受害者”名单上又多出一类——在伊拉克和阿富汗阵亡的英军士兵家属。英国《每日电讯报》当天在头版披露，《世界新闻报》窃听行动的受害人群体不断扩大，调查者在受雇于《世界新闻报》的私人侦探马凯尔持有的档案内找到了阵亡军人家属的电话号码，这意味着在伊拉克和阿富汗阵亡的英军士兵家属可能也遭到窃听。一名在伊拉克阵亡的英军士兵的母亲对英国广播公司说，作为阵亡士兵家属对自己可能遭到窃听感到愤怒。英国老兵联盟等组织也纷纷表示“无言和震怒”。
最先掀起这轮“窃听丑闻风暴”的是英国《卫报》。该报5日在头版报道说，2002年3月，13岁的英国女学生米莉·道勒遭到绑架后被杀害。警方最近发现，《世界新闻报》的记者和雇用的私人侦探曾在案发后窃听道勒家人和朋友在她手机上的留言，留言信箱爆满后，他们还删除好几段留言，以便腾出空间录下新留言。这导致警方误以为道勒还活着，干扰了警方的破案工作。
该报道犹如一枚重磅炸弹，引发威力巨大的冲击波。道勒的律师刘易斯说，他打算代表道勒家人起诉《世界新闻报》干扰调查，“这是在惨剧之上增加悲痛，《世界新闻报》在这种可怕时刻毫无人性。”《金融时报》发表社评说，窃听一个被谋杀女学生的电话，不仅有妨碍刑事调查的嫌疑，而且冒犯了人的尊严。英国议会6日紧急召开会议讨论此事，首相卡梅伦也加入到“愤怒大声讨”中，他用“非常恐怖”形容这种冷血行为，承诺对窃听丑闻展开独立调查。
不过，卡梅伦本人也受到冲击，原因是他与《世界新闻报》有众多“牵连”。英国媒体披露，《世界新闻报》多次爆出窃听丑闻，但去年5月卡梅伦入主唐宁街10号后，仍任命前《世界新闻报》编辑库尔森担任新闻发言人。今年1月，越来越多人指责库尔森知道窃听事件，库尔森才被迫辞去发言人职务。《纽约时报》7日报道说，身陷舆论漩涡的另一个主角也与卡梅伦关系密切，她就是《世界新闻报》的前主编、现任默多克新闻集团英国分支“新闻国际”首席执行官的吕蓓佳·布鲁克斯。布鲁克斯是卡梅伦的密友，两人的乡间别墅非常近，经常往来。在一些媒体看来，布鲁克斯可以说是窃听事件的“幕后指挥”。《独立报》称，布鲁克斯曾经亲自与负责窃听道勒电话的私人侦探接洽。这种千丝万缕的联系让卡梅伦受到许多批评。反对党工党领袖米利班德6日指责卡梅伦说：“现代社会新闻界最大的丑闻愈演愈烈，我担心你没有表现出当今需要的领导力。”
“英国一些方面已经烂透了”
《世界新闻报》是英国最畅销的星期日报纸，销售量达260万份。在英国舆论看来，让这次事件如此轰动的还有两个因素，一是它与默多克媒体帝国联系密切，另外就是这是一系列窃听丑闻的一个“高点”。
这起系列事件的曝光可以追溯到2005年。《世界新闻报》当时刊登了一则看似平淡的报道：威廉王子膝部受伤。但这是该报的又一篇独家报道，此前《世界新闻报》已因独家报道名声大噪，经常曝光名人政客的难堪事。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说，尽管英国报纸彼此竞争激烈，竞相挖掘丑闻，充斥着肮脏交易，但这次不同，王室官员意识到他们一定非法窃听了威廉王子的手机语音信箱，于是向警方报案。结果《世界新闻报》王室编辑古德曼和私人侦探格伦被捕，2007年两人均被判定犯窃听电话信息罪，锒铛入狱。但伦敦警方表示，窃听行为并不普遍，没有证据显示该报高管知情。
随后《卫报》等媒体不依不饶，刊发一系列报道。一些名人与政治人物也纷纷声称他们的电话遭到窃听，其中一些人还状告警方调查不力。《纽约时报》去年刊发文章说，《世界新闻报》前记者肖恩· 霍尔称该报窃听电话是常事。英国警方今年展开新的调查，终于拔出萝卜带出泥，事情越闹越大。《世界新闻报》母公司被迫向许多受害者做出赔偿，包括演员西恩纳·米勒等，并在4月份公开道歉，表示将设立赔偿基金。
美国有线电视新闻6日报道说，遭遇窃听的还有英国前副首相普雷斯科特，他与秘书的风流韵事2006年被揭发，成为头版新闻。他当时就怀疑语音信箱被窃听，但警方置之不理，在他采取法律诉讼后才开始调查。最后警方告诉普雷斯科特，他的电话被窃听了44次。普雷斯科特日前在接受采访时说，警方调查不力表明，“英国一些方面已经烂透了。现在很清楚，报纸正在违法犯罪，但无人认真采取有效行动，他们只想否认，说只是一家报纸和一个流氓记者，一派胡言。”
《每日邮报》6日以“《世界新闻报》窃听电话：最肮脏可耻的小说”为题称，词典里没有足够恶心的词汇来描述这起电话窃听丑闻，他们似乎不理会最基本的人类行为准则。可悲的是，警察害怕冒犯一个雇用多名前高级警官的强势新闻集团，第一次调查草草了事，有新证据出现后还拒绝再次调查。政客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多年来不知羞耻地讨好默多克的报纸。更令人担忧的是，首相与布鲁克斯是密友，他的个人判断又一次陷入疑问。报道称，英国媒体自由而辉煌，在促进民主、打击腐败中发挥重要作用。但是当媒体肆意侵犯隐私甚至犹如无政府主义的时候，不能放任它违反法律。《世界新闻报》的行为玷污了整个英国报界，这可能是这起肮脏事件最具破坏性的后果。
默多克遭受空前质疑
随着丑闻的发酵，默多克本人及他的媒体帝国都成为攻击的目标。《纽约时报》7日说，窃听事件严重危及默多克公司的形象，也为他以120亿美元收购英国天空广播公司造成新的障碍。许多英国议员批评这一交易，工党议员布莱恩特说：“我们让一个人太多地控制了我们国家的生活。”保守党议员戈德史密斯指责默多克滥用手中权力，他说：“默多克是一名非常有才干的商人，甚至可能是个天才，但他的机构变得过于强大，滥用权力，系统地收买警察，在我看来，还阉割了议会，令我们蒙羞。”除了《世界新闻报》，默多克还控制着英国的《泰晤士报》、《太阳报》以及英国天空广播公司的部分股份。彭博社7日称，30年来，英国当权者一直与默多克及其报纸套近乎，现在政客、警方与企业突然发现这种密切关系正变得危险。
危机已经给默多克造成经济损失。6日，默多克新闻集团股票下跌超过3%。福特、三菱和劳埃德银行集团等公司纷纷从《世界新闻报》撤掉广告。《纽约时报》说，过去默多克总能迅速灭火，但这次远非其他丑闻所及。6日，他再次扮演起危机控制的角色，迅速严厉谴责窃听之举，表示将与警方积极合作。
窃听丑闻还引发“默多克派”与其他媒体的“战火”。英国《每日电讯报》6日说，当天《泰晤士报》以“新闻惯例”这一可耻的标题发表文章指责英国新闻界都采取类似操作，就像此前曝光的英国议员报销丑闻一样。《泰晤士报》试图让泥垢散开，但并不是整个新闻界，而是默多克的“新闻国际”才如此卑劣。
“英国窃听丑闻犹如一部黑色大片。”《华盛顿邮报》下属的电子杂志《Slate》这样总结。报道称，警察被控受贿，行贿者并非暴徒而是肆无忌惮的默多克小报记者。该报行贿警察，警方则帮它灭火，隐瞒窃听真相。把这些元素都集合在一起，足够拍一部大片，默多克、布鲁克斯以及不断揭露丑闻的《卫报》记者戴维斯都可以饰演角色，片名就叫《电话窃听大亨》，正好由默多克的20世纪福克斯公司拍摄发行。
